128.浮生欢(62)【双更】

想到此,福泉便朝舒乐微微颔首,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,领着身后的两个宫人退出凤栖宫,朝着皇帝的御书房走了过去。

烛火通明的御书房中,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周绥果真在连夜研究西南的战事。

自己的百姓千里迢迢告上门来,如果对哪一朝哪一代的哪一位皇帝,都是一件非常打脸的事情。

当日下朝后,周绥直接派御史前方驿站,将西南压下的折子统统缴了上来。

折子里的控诉句句泣血,字字含泪。

周绥气得恨不得当场就召西南知府回京斩首示众,却被林季同阻了下来。

此事事关体大,西南战事已久,却无一人通传,这分明是官官相护,狼狈为奸,仅裁一人,难以服众。

西南的确丘林密布,地形起伏极大,易守难攻,怎么看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。

周绥虽自小在太傅的指导下熟读兵法,但一到真章,才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纸上谈兵,没有一件适用的。

头疼欲裂,周绥扔下地形图,眯起眼睛,不由想起了舒乐在朝中侃侃而谈的模样。

“——众位同僚放心,我舒乐在此立下军令状,定保陛下安全无恙,保我后周江山山河依旧!”

那人和他妹妹一样,都有一双能说会道的漂亮眼睛。

——只是舒家父子手中兵权太重,不得不防。

福泉正巧走到了门前,躬身请安道:“陛下,奴才回来了。”

周绥让人进来,随口问道:“她喝了吗?”

福泉朝周绥拜了拜,恭敬道:“回陛下,娘娘十分爽快,并未多问,只说感谢陛下赐酒。”

昏黄的烛火在陈旧的地形图上跳跃,闪烁出明明暗暗的痕迹,灯芯燃烧的噼里啪啦声炸响在安静的夜里,显得有些喧嚣。

周绥总觉得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,极不舒服,下意识又道:“你再去看看,高朗留下的那本药籍可还安放着?”

福泉立即前往藏书阁查看,归后回禀:“陛下放心,那本药籍是高丞相重要的遗物。奴才已命人严加看管,必不出任何闪失。”

丞相高朗在周绥年少时曾任太傅一职,教周绥读书识字,也教他天下之道。

后高朗与舒弘毅共担辅政一事,然而高朗身体不好,亡故之前将周绥叫到身边,告诉他要成为一代帝王,定要手握集权,削番灭宗。

高朗离世前,在周绥手心中写了一个字。

狠。

要成帝王,定要狠心。

下在舒婉怡杯中的那药虽毒,他却有解药可解。

而只要控制住舒婉怡,舒弘毅与舒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。

周绥伸手揉了揉眉心,叫福泉下去,忽然像是又想起什么,问了一句:“皇后还说其他话了吗?”

福泉偷偷打量了一下周绥的面色,这才试探道:“娘娘向奴才打听了您是否在御书房,看来是格外担心您,想来看看呢。”

周绥一挑眉:“你告诉她了?”

福泉赶忙跪下道:“怕您一个人熬得太晚,奴才们又劝不动您,这才应了皇后娘娘的。”

周绥面上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,只是瞥了福泉一眼:“就你机灵。”

福泉嘿嘿一笑,替舒乐问道:“那等等皇后娘娘若是来了……”

周绥摆摆手,佯装不耐道:“她来了就叫她进来,她是皇后,难道还进不得御书房了?”

福泉便笑嘻嘻退下去了。

夜色深沉,御书房内灯火通明,周绥左等右等,从默默想着舒乐可能给他端一碗暖心的热汤等到过了夜宵的点,也没见一个人影。

而凤栖宫中。

舒乐送走了福泉,顺便得知了今晚小皇帝肯定不会来烦他之后,舒舒服服的扒掉了假胸洗了个澡,光着两条大长腿就爬上了床。

冬青一直在门口候着,在福泉走后便提前叫御膳房给舒乐准备了补汤,方便舒乐等等去找陛下时带着。

直到舒乐睡了半宿,揉着眼睛爬起来,穿着一件宽松无比的内衫准备出恭一下回去接着睡。

还没走两步,便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冬青。

舒乐差点被吓得瞌睡都没了:“冬青,大半夜的你杵在这儿干什么呢?”

屋内只燃了一盏烛火,舒乐只随意披了件外套,露出光洁的胸膛。

衣着宽松,便显得他腰肢更加细瘦,均匀的线条和薄薄的一层肌肉,显得分外诱人。

只是有几处陈年刀伤留在了白皙的肌肤上,不过却并不破坏美感,反而越发让人升腾起一种……凌虐的欲求。

冬青下意识吞了吞唾沫,又担心舒乐看到,只得立即低下头,哑着声道:“属下在等您收拾好去看望陛下。”

舒乐一脸懵逼,茫然的看了他一眼:“不是,这大晚上的,不睡觉我看他干嘛?”

又不能去睡他,有什么好看的?

大约是刚醒,舒乐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和明确,显得雾蒙蒙的,加上此时的懵逼,更显得单纯无害。

冬青甚至往后退了一步,好半天后才道:“您刚刚不是问福泉公公陛下在哪儿吗?”

舒乐:“……”

舒乐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色,往前走了两步,沉沉的拍了一下冬青的肩。

接着把胳膊哥两好的往冬青肩膀上一搭,舒乐教育道:“冬青啊,这做人呢,要想活得好,不能太老实,知道吧?”

冬青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。

舒乐面目慈祥的看了看二百斤重的傻孩子,语重心长道:“不懂是吧?不懂给你举个例子,比如刚刚我问福泉,陛下在哪儿呢?就是看在人家小太监大老远跑一趟辛苦了,跟他客气客气意思意思,明白了吗?”

冬青:“……”

冬青理解了一下,皱着脸道:“就是骗人家的?”

此为防盗章

舒乐心里美滋滋,面上极力憋住笑道:“臣……遵旨。”

周绥也很满意,挥挥手道:“舒小将军,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。”

舒乐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,准备从御帐中退出去之前想是想起了什么,伸着脖子望了一眼御案。

“陛下……不知林学士给臣的信……”

周绥眼皮一抬:“怎么?你还要拿回去秉烛夜读,收藏一番?”

舒乐:没有,我就是想皮一下,给自己找点乐子。

舒乐装出面有难色的模样:“陛下……这毕竟是林学士千里迢迢寄与臣的,臣理当珍视。”

周绥冷笑,突然冒出一句:“如此。那朕原来赐予你的那些奖励物件呢?”

舒乐:???

周绥沉思片刻,记忆力颇好的一件件回忆起来:“你头一回出征凯旋时,朕赐你一株西域红珊瑚,隔日又赐你一山水珍珠屏风……”

舒乐:“……”

周绥见舒乐一脸茫然,黑着脸道:“好,远的不提。就今年新年,朕才赐了你一柄羊脂玉镇纸,那乃是塞上之物,仅此一柄,朕甚是喜爱。你可有珍而重之?”

舒乐:……你或许能在照月楼某个漂亮小姐姐那里找到这玩意儿吧……

舒乐又怂成了一只狗子,熟练地扯起了谎:“陛下赐臣之物,臣向来珍惜收藏,从未另赠他人。”

周绥睨他一眼,既没说是,也没说不是。

气氛尴尬了几秒,周绥将那张薄薄的信纸从御案上抛了下来:“既然如此,待此次班师回朝,就请舒将军为朕一一展示一番了。”

舒乐:“……”

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立起的fg高高的在风中飘扬。

令人难过的对话结束之后,舒乐哭丧着脸从周绥的御帐中走了出来。

冷风萧萧。

如同他凄凉而悲苦的内心。

向漂亮小姐姐去要回送出去的东西是不可能的,为了面子也是不可能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的。

只能拖着周绥了,希望他赶紧把这事儿忘了。

舒乐在内心经过一番焦灼的对抗后,又在瑟瑟的风声中打了个寒颤。

他叹了口气,将林季同写的信叠吧叠吧塞进了里衣里。

还是小同同好,还知道写封信让他加衣服的。

训营的士兵正巧过来,向舒乐抱拳道:“将军,列队完毕,是否要战?”

舒乐将在营地前一边扭屁股一边尥蹶子的追风牵了过来,骑上马道:“不战,没你们这么打仗的啊。敌不动我不动,本将军可不当出头鸟。”

说完牵着马就往营地边走过去了。

队伍果真列得整整齐齐,见是舒乐过来了,士兵的士气倒是比刚刚周绥在的时候更加高涨。

毕竟周绥是皇上,架子端的十足,加上也并不平和。

出征这段日子以来,士兵都能感觉到这位年轻帝王身上那种寒森森的气质。

但舒乐就不一样了,这位年轻的将军骁勇善战,关键是每次都能和这些士兵玩到一起。

若是打了胜仗,还会偷偷带头和士兵们去战区边缘的花坊酒肆里看看漂亮姑娘。

可以说是非常令人喜欢了。

舒乐从马上跳下来,往前方看了一眼,问道:“敌军进驻川南城了么?”

身旁的近卫立即道:“禀将军!我方探子今日进进出出五次,未遇到阻拦,城中百姓基本已经撤走,可以算得上空空如也。”

舒乐点点头,又看了一眼:“留几个眼见的兄弟盯着,其他人睡一会儿,今天晚上我们活动活动。”

士兵们纷纷应是,舒乐率先撤回了帐子里,在床上打了个几个滚。

没躺了一会儿外面的侍从恭敬道:“将军,可要用午膳?”

吃吃吃。

舒乐又给自己的羊毛大氅里加了件里衣,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走了出去。

饭菜已经摆了上来,舒乐拿起筷子刨了两口,随口问道:“对了,前天那一对姐妹可是送出营地了?”

那侍卫顿时一脸苦色,后退了两步道:“哎哟将军……你怎么还记得那两个女人啊!”

舒乐:“……”

舒乐也很愁苦,瞅了那侍卫一眼,悠悠道:“……这毕竟是全营中唯一两个良家妇女了……不,是唯一两个女性了……”

侍卫:“……”

侍卫忧愁的快哭了,直接跪下了:“将军啊!陛下上回头气成那样了!您可别再提起这事儿了!等您凯旋!多漂亮的姑娘没有啊!”

舒乐噎了口饭:“……你说的也对。”

侍卫觉得自己终于劝服了舒乐,又偷偷凑近舒乐身边:“将军,您知道那对姐妹那天晚上给您熬得什么汤吗?”

舒乐斜眼道:“什么汤?”

侍卫:“羊鞭汤!浓浓一碗羊鞭汤啊!”

舒乐:“……”

舒乐心想,我看上去有这么虚吗?难不成搞一搞还需要补充一碗扬鞭助助兴才能搞起来?

很生气了。

舒乐将嘴里的那口米饭咽了下去,顺了顺气儿道:“这事儿谁也不能说,知道了吗?”

侍卫有些为难道:“……可是就是陛下让我们去查那碗是什么汤的,陛下已经知道了,属下是偷偷告诉您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