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老一少一时无语。良久,郑氏幽幽一叹,道:“你才几岁?操心这些为时尚早。你入朝时日还早,且多看看,多想想,可多出去走走,不拘是商事还是旁地,多经历些,莫要成为纸上空谈之辈,也莫要成为汲汲于利之人,我只望成为一个眼界开阔,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,那将来……我便是于九泉之下,也可告慰。”
竟然只提了期望,其他半句没提,也不批评他妄言,也不批评他不够忠诚。张昌宗胸口火烫,目光灼灼的望着郑氏:“除此之外,太太可还有别的教诲?”
郑氏清淡的一笑,抬手摸摸他头,道:“太太老了,只能教你读书做人。旁地……却无有可教的东西。”
“怎么会!太太的为人与学问,都是弟子学习的榜样……”
话还未说完,就被郑氏打断:“学我一个老妪作甚?是,我出身优渥,荥阳郑氏女,家学渊源,但是,我在掖庭待了二十余年。二十年……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!六郎,太太老了,在掖庭时日太久,眼界也窄了,我若是教你旁地便是害你,唯有读书做人却还有几分心得可传授于你。你呢,若是合心意便学一学,若是不合心意,便也不用理会。你终究是男子,与女子不同,男子当有志气,如无志气在胸,以后如何当起家国重任?”
郑氏说的平静,但张昌宗却听得热泪盈眶,不敢哭,也不好意思哭,只站起身,郑重一礼:“喏!太太教诲,弟子谨记于心,永志不忘。”
郑氏笑了笑,于此不置可否,只是把他拉了坐下,道:“若要学政道,可多问问你师父,你师父常在中枢,向她学便好,若有机会,也可向太后请教,旁地不提,于政道上,太后并非庸人。”
最后还是指点了他。张昌宗哪里有不答应的,自然是答喏。郑氏微微一笑,从锅里盛了一碗茶汤,暖声道:“温度正适宜,喝了这一碗便去练字吧。”
“嗯!”
张昌宗端起茶碗,几口喝干,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,活动一下手腕,开始练字。只是,方才被郑氏那么说了一阵,心潮不禁有些起伏,一时间竟无法静心,写了半张纸才把心静下来,认真练字。
在一旁品茗看书的郑氏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,唇角微勾,没多说什么。入静是一桩极需要打磨的功夫,六郎历来活泼,更需要打磨。
张昌宗耐着性子写完今天的份量,郑氏叫他起来去院子里走走,活动一下因为长时间练字而有些僵硬的身子。张昌宗直接把老太太也拉上,两人一起散步——
二叔的这座小院子,花坛上的花在搬进来之前,张昌宗就让人铲了,但院子里有两颗老银杏树,也不知是张家哪一代种下的。炎炎夏日,老少二人便围着这两棵树走,树荫之下,自然是比烈日下好些。
张昌宗贼眼看看四周,阿静在廊檐下,阿庆去厨房了,阿喜在屋里收拾。张昌宗想起明天想做的事情,想了想,还是决定找郑氏讨教一下,低声道:“太太,弟子想请太后帮我题写季刊的刊头,您看……是否合适?”
郑氏脚步略顿了顿,面上看不出什么,顿了一下又继续走,一边走一边道:“换一个!”
“为何?弟子想说若是有太后题字,那岂不是金字招牌?不说鬼神辟易,行事也当方便些。”
张昌宗把自己的打算略说了说。郑氏瞥他一眼,只简单问了一句:“你的季刊要卖与何人?”
张昌宗想也不想的道:“自然是要卖与懂得欣赏的读书人……”
话还没完说呢,突然反应过来,话语便顿住。郑氏看他像是明白了,便坦然道:“士林之内,太后的敌人只会比朝中多。你若要卖与读书人,还是简单些为好。”
张昌宗瞬间如醍醐灌顶,懂了,感激的朝郑氏笑笑:“多谢太太指点,若没有太太提醒,只怕我就要犯错了!弟子明日便去拜访义母,请义母帮我找个字写得好的大家,争取把门面功夫做好些,便是将来因为刊头的字写得太好而引来人购买,也是好的。”
郑氏不禁莞尔,瞥他一眼:“顽皮!”
老太太就是老太太,若是旁地人,不论是太平公主还是婉儿师父,都会大笑一下的,唯有老太太,一直这么清淡。
你太太永远是你太太jp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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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写着写着睡着了,如果不是我儿子起夜叫我。。。。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