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良?
这两个字她从不认为适合用在自己身上。
“便如你所说,人总是看到别人身上的长短,却看不到自己。而本郡看得最是清楚。好了,你好好休息,如今你当可以放心的好好休息了。至于其它的不要多想,乖乖的睡一觉,本王先去调息,还要回王府一趟处理些事务,一会儿过来陪你用午膳。”
“你去,不用管我。”
洛无忧点了点头,如今又解决了一件事,她的确是松了口气。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难过,愧疚亦更浓,尤其是想到君惊澜离开时的背影。她一直以来都很担忧,可是却也未曾想到,他居然会真的愿意选择放手。
容狄所言不过对了一半。
洛无忧一直以为君惊澜与她一般个性极端,可到底也如她所说人有时候看到的自己总不那么全面。她却未曾想过,若是易地而处,换作是她站在他的位置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?
大概也会是相同吧?
也便如她所说,人心总是不断在改变,或因为环境的原因,又或者是因为其它的因素?但毫无疑问,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,没有一个人,可以真正的把握住人心。
这与南宫景璃之所改变,不正是同样的道理?
如今,亦只希望他能早日遇到值得他珍惜的那个人,而她欠他的,也只能等以后,她和容狄二人再找其它的机会去还了。洛无忧幽幽的叹息了一声,刚将心绪理开,便在此时,红锦却是突然走了进来。
“小姐,太子殿下来了,您看……”
洛无忧微微诧异:“太子,南宫景明?他不是在养病么,怎么会来洛府?除了太子以外,随行的还有什么人?”
“回小姐,太子殿下带了谢礼来,说是来谢谢小姐施救之恩的,奴婢已将人请到了偏厅之中。除了太子之外,便是一些侍卫和随从,对了,还有太子的贴身御医也在。”红锦回道,却是微微蹙眉,小姐身子不适,并不适合见客。小姐也早就下令,闭了无忧阁不见任何人。
“既如此,那就去见见吧,红锦你扶我起来,替我上妆。”
洛无忧思索片刻淡淡的道,自那日赏花宴之后,除了那日捉那白发黑袍人她再未出过府门。不过却也知晓太子在那之后也回去了别苑养病。前些日子也曾递过拜贴想对她表示感谢。
不过被她婉拒,她救他不过抱着别的目的,对于南宫景明此人,她亦并无深交之想法,如此自然是推拒了。却不曾想,今日这太子殿下今儿个却竟是迂尊降贵来了洛府?若再推拒自是不可能。
说来太子上门乃为道谢诚意拳拳,且他身份又是尊贵非凡。
她自是不能不见。
梧桐树下,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对峙而立。
北皇陛下依旧红衣飘烈焰如火,狭长美丽的凤眼紧紧锁视着前方,看着前方那着一袭墨色长袍,容颜倾绝,俊美无铸不逊他分毫的那个男人。此生他唯一遇到的劲敌,也是唯一让他如此狼狈败北的男人。
妖冶的面容之上染上几抹恍然,眼底的痛楚即使百般的掩饰,终究还是丝丝缕缕的泄出。想想她毫不犹豫的替他挡剑,想想他一次次看着她气息奄奄倒在自己面前?他怕若真的带她走,看到的又是那些相同的画面。
脸海中再次浮现夜看到的那张笑脸。
即使依旧苍白,却又那般真实而开心的笑脸,那是他从未看到过的。却只有对面那个让他敌视的男人才能让她展露。如果那是她想要的,如果他真的可以给她幸福,如果不想看到她难过。
除了放手,他又还能做什么?
深吸了口气,北皇陛下回神声音极冷:“你也不必感谢朕,朕这么做只是不想她受伤也不想她为难。你最好记得朕说过的话,最好给朕好好的活着。朕会一直睁大眼睛你的表现。”
“若是你胆敢让她受到哪怕丝毫的委屈,或是让人再欺凌她半分,朕说过的话必会让它实践!”君惊澜说完拂袖而去,转身之际沉凝的脸上狭长的凤眼,酸涩之中似有什么东西落下,心脏紧缩着抽蓄着,疼到不可自抑。
然而,男子那道巍峨拔拔的背影却是挺的笔直,在这场夺心之战中,他早就输了,输在,却又偏偏交付真心。可即使是输了,即使心已空了,他也不能输掉自己帝王的尊严。
他是北越的皇,他亦有他的骄傲。
他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掠夺所有,便如他隐忍十四年,穷极所有去报仇夺取皇位。可他却终不忍再伤她一丝一毫。北宫之中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,尽管他早已经后悔,可也改变不了,他日日伤她。
伤她已够深的事实。
碧云天,黄叶地。秋色连波,波上寒烟翠。山映斜阳天接水。芳草无情,更在斜阳外。黯乡魂,追旅思。夜夜除非,好梦留人睡。明月楼高休独倚。酒入愁肠,化作相思泪。
恍然间男子耳边似有幽幽琴声再次响起。
遥想当日摘星楼畔与她共赏朝曦之时,她所奏之琴音,是否早就预示着他们之间的结局?只是他却未能领会?一曲浮云,醉别离殇,无论再美好的过往,无论再如何的心之神往,无论再如何想伸手去握。他的情最终亦只能化作那凄迷夜色中的点点相思泪。
清风浮云何所寄,绵绵相思无绝期。
院内容狄只静静的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,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,他素来自视甚高。可此时他亦不得不承认,之于那个少女,他永远做不到君惊澜那样的洒脱放手,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不同。
勿论谁的爱比谁深。
平心而论君惊澜对她的爱浅么?
堂堂一国帝王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,谁又还能不动容?可他却能选择在此时放手,不是不爱,亦非爱得浅薄,而是爱得太深太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