厢房之中,羿青从地上爬了起来,拂了拂有些褶皱的袍摆再次走到榻前,看着少年,不,是少女幽幽紧闭的眼帘轻轻叹了口气,他替少女把过脉,自是知晓少女女子身份。
却是不曾想,不过一介小女子居然敢那般大胆的潜进这个喜怒无常,世人眼中恶魔太子的府邸。她的目的当是那盆花无疑了。他并不知晓那盆花她到底有没有带出去,不过,看那恶魔生气的样子当是带出去了吧?
而让他更加疑惑的是,她会不会就是那个用鬼谷针法缓解了君惊澜毒素发作的人呢?那车夫,他见过,绝对不可能是车夫。相对来说,他倒更相信是这少女做的。
若是如此,她便有可以是他鬼谷的弟子了。
那么,她又会是哪位长老的弟子?他鬼谷一年一度的历练还没有开始,现在不可能会有人在外行走。那么她会不会和谷主……
羿青想到此,淡然的眼中不由的浮上一抹激动,他们整整找了十八年,却都没有找到谷主的下落。如今,总算有一丝希望,他绝不能放过。
不管如何,便是因着这一点,他也是非救她不可。朝那男人说的那般严重也只是怕他会再次对她出手罢了。自然,她的伤也是不轻,若是他不在,眼前这少女能否渡过这关,亦当真是难说。
羿青犹豫了半晌,轻轻揭开了少年脸上的面具,看着那张陌生的脸,异青心中的直觉更甚。当下也不再耽搁,连忙小心翼翼的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瓷瓶倾倒出一粒药,替少女喂了下去。
药香清淡,入口既化。
若洛无忧醒着定是会惊讶出声,因为那药丸她非常熟悉,那便是南宫景璃曾从柳家交换给她‘救命’的清心丸。只那药丸她并未食用,最后用在了其母顾若兰的身上。
清心丸喂了下去,因着少女身体五脏受损严重,根本无法正常的吸收药力,羿青又重新拿出银针,替少女针灸,帮着少女将那药性一丝丝的化开,助少女吸收,待行针完毕。少女雪白的脸色依旧雪白,但那微弱到几不可见的微弱气息却是稳定了一分。
羿青见状松了口气,看着药瓶里剩下的两粒清心丸。不由苦笑,只怕想救回少女的命,他这唯二仅剩的两粒清心丸亦是保不住了。
之后的几日羿青每日都会前来给洛无忧诊治,在羿青的调理之下,洛无忧的伤势一天天趋于好转,那雪白的脸色也一点点好了起来。然则,不知为何人却是一直没有清醒。
君惊澜每日都会来,每次看到少女依旧昏迷都会发一通脾气,而羿青给的解释很简单,少女受伤太重,身体机能都还处于恢复阶段。未曾醒来,那是很正常的。
对这个解释,君惊澜极为不满,却也无可奈何。他不是大夫,他亦并不会切脉。虽怀疑羿青对他说谎,可是,他召了太医来,太医给出的结论与羿青给他的结论一模一样。
君惊澜一怒之下每日斩杀一名太医,接连杀了五人,却也依旧是无可奈何。面对一个受作昏迷着甚至随时都可能丧命的人,他便是再有千般手段,万般酷刑可以折磨她。
可那昏迷的人没有半点知觉。又有什么用?
那种无处发泄,那种有力没处使的憋屈感觉,一连忍受了整整五日,直到君惊澜所有的耐心全都消耗怠尽,这样平静才终于被打破。
“怎么样?她何时可以醒过来?”藏雪殿中,君惊澜站在雕花床榻之前,眸光冷戾的看着正给少年诊治的中年男子,脸色阴鹜至极,声音极冷,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煞气。
中年男子放下少年的手腕,收针摇头叹息:“五脏六腑受创太重,整个脏腑都严重移位,虽然羿青已替他施针,但她何时能醒过来,便是羿青亦是不敢保证,或许,就此醒不过来!”
“醒不过来——”
君惊澜突的上前揪住羿青衣领,字字咬牙:“羿青,你这是在告诉本殿她就要死了,还是在告诉本殿你医术不精?死了?本殿告诉你,她若是死了,本殿便要你陪葬,不,是要你整个鬼谷陪葬!”
“所以,不要糊弄本殿,别忘记了,你还欠我一件事,本殿现在就要你还,把她给本殿医好。本殿绝对不会这么便宜的就让她死!就算要死,也得等本殿讨回她欠本殿的债得到本殿的允许再死!”
再也醒不过来?
呵,那怎么可能呢?那个女人那般的厉害,她那么大胆不远数千里来到北越,费尽心机混进他的太子府,潜伏在他身边。被他发现怀疑她还敢那般猖狂的盗走彼岸之魂。
这样胆大包天,敢在老虎头上捋须的女人,她怎么会死?若她死了,那她欠他的债又怎么办?
他又要找谁去讨回?
“殿下若是不信羿青的医术,大可找太医院的太医来替他诊治便是!羿青只是医者,虽奉救死扶伤之天职。然医者可救人,却并不是能救所有人。且殿下早该知道她受伤有多重才是!”
面对君惊澜的逼迫和威胁,羿青浑然不为所动,抬头亦是直视怒不可遏的男子,沉声道:“寻常人尚且承受不住那般的掌力。更何况她身体原本就带伤未曾全愈。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,殿下以为,在殿下的手里还能有活着的可能么?”
君惊澜一滞,那时极怒之下,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拍了多少掌。那个瘦弱的少女却是无一不落的全部承受了下来。他以为她只是在装同情搏可怜,妄图以此借机从他手中逃脱。
如她所愿,她成功了。
可他却没想到,那个少女并不会武,即便是他身受重伤之下,被他的掌力一伤再伤,又岂会真的没有半点损伤呢?照羿青所说,她的伤不是作假,那么她是真的伤到性命不保。却还依旧想要盗走彼岸之魂?
到底是为了什么,居然可以让她如此的不顾一切?
甚至为了保住那盆花,对他那般祈求?那双祈求的双眼,像极了她,像极了梦瑶临死前恳求的眼神。那般的哀伤凄绝让人无法不动容。让他早已冰封冷硬如石的心,也浮上一抹颤栗。
可便是如此也无法抵消她的罪过!
“本殿不管,本殿要你做的最后一件事,便是治好她!”君惊澜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,转头阴冷的眼神直视羿青:“这也是你欠本殿的。鬼谷中人有恩必还,这是你鬼谷的规矩,而本殿的唯一要求,就只此一个!”
羿青凝视男子良久,终究点头:“我会尽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