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寿坐着沉思了片刻,整理了一下思路。
然后,他去太极宫跟圣人告了假,换了官服,便直奔平康郡王府。
郡王府西路的某个小院里,已经是镐素一片。
平宜县君一身素服,未施粉黛,跪坐在灵堂上,捂着帕子呜呜的哭着。
李祐明一家则已经赶来,围着没有钉死的棺材痛哭不已。
而李其珏唯一的庶子则跪在棺材前,不知是被吓的,还是真的伤心,小小个人儿,竟哭得声嘶力竭。
李寿进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。
“十八郎,十八郎你来了!”
李祐明到底上了年纪,哭了一会儿,身体便有些撑不住。
抬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,顿时来了精神,几步冲到李寿跟前,捉住李寿的袖子:“你四叔死的不明不白,你可要给他做主啊。”
李寿挑眉,看来不止自己怀疑李其珏的死因,就连李祐明一家也都不相信他是吸食无忧散中毒而死啊。
“什么叫不明不白?”
平宜的哭声一顿,猛地抬起头,尖声道:“阿郎,您说这话,可有什么证据?”
“证据?我家四郎最恨无忧散,又怎么会主动吸食?”
李祐明骤逢丧子之殇,疼得都要死过去了,哪里还顾得上面前这个女人是宗室女?
他一双老眼死死盯着平宜,恨声骂道:“你个克夫的毒妇,接连克死了两任夫君,如今又害死了我的四郎。呜呜,你赔我四郎!”
说着,李祐明竟不顾身份,直接往平宜脸上招呼。
平宜狼狈的躲开,见李祐明似疯了一般,她也直接撕破了脸,“我呸,李祐明,你也别装出一副慈父的嘴脸了。当初夫君跟我成亲的时候,你怎么不说我‘克夫’?夫君与我一起回郡王府住的时候,你怎么不嫌弃我是‘毒妇’。这会儿四郎没了,你倒是稀罕起四郎来了。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?哼,不就是想借着四郎的事,趁机敲诈我们郡王府?我告诉你,不可能!”
“胡说,你个毒妇,就是你害了我家四郎。今天你不给我个交代,我绝不会罢休!”
李寿皱眉,不管李祐明跟平宜对骂,直接对身边的仵作说:“麻烦你了!”
平宜听到李寿的声音,这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,看服饰似是衙门里的小吏。
怎么,李寿这是要验尸?
他、他也怀疑李其珏的死因?!
平宜眼底闪过一丝惊慌……
李其珏死了?!
唐宓吃了一惊,上次李寿寿辰,李其珏还和平宜县君一起来吃过寿宴啊,这才没几天啊,怎么就——
“郡王府的人呢?”
“回娘子,就在外面。”小丫鬟赶忙回道。
“让他去花厅稍坐片刻,我马上就来!”
唐宓不喜李其珏,但他到底是李家的人,如今人死了,她必须问个清楚。
小丫鬟答应一声出去了。
唐宓这边快速的漱口、洗脸、梳头,不过两刻钟后,便收拾妥当。
花厅里,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内侍坐着榻上,表情略微有些拘谨。花厅的丫鬟早就奉上了茶汤,但他并没有伸手。
忽然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,内侍腾地一下从榻上站起来,低头垂手立在了一旁。
唐宓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,缓步进了花厅。
刚在主位上坐好,那内侍已经恭敬的行了礼,“奴婢见过夫人!”
“免礼,请坐!”唐宓和善的说道。
“多谢夫人。”唐宓态度很客气,那内侍却不敢造次,反倒比在郡王府还要规矩。
不规矩不行啊,来的时候,王爷就反复叮嘱,说去了李家,定要规矩行事,切莫在唐夫人面前有任何失礼的地方。
其实,不用平康郡王叮嘱,那内侍也清楚,在李家、在唐夫人面前,必须打点起十二万分的小心。
若是得罪了唐夫人,连他家县君都一日两次的来李家赔罪,就更不用说他一个小小的太监了。
“刚才丫鬟说,我家四叔殁了?”唐宓的语气带着些许质疑。
内侍赶忙摆出一副哭脸,悲切的说道:“好叫夫人知道,四郎君于今日寅初一刻殁了。”
唐宓蹙眉,“四叔是怎么没的?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?还是——”
内侍低声道:“四郎君是、是吃了无忧散,中、中毒而死。”
“无忧散?!”唐宓瞳孔微缩,“这种药圣人已经严令禁止了,京城也早已绝迹,四叔怎么会——”
其实,唐宓不是不相信李其珏会弄不到无忧散。
圣人虽然将查到的所有无忧散都销毁了,也严令不许再种植。
但这种东西,根本就禁不住。
只要有人有权有钱,就没有弄不到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