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她明白,温朔的行为,是对她的尊重。
而这般尊重,让很清楚自己确实患有精神疾病的徐芳,愈发感动——因为从细节上对她的尊重,可以更明细地体现出,温朔没有把她单纯地视作一个病人。
说得直白些,那就是温朔因为她精神方面的疾病,而对她有丝毫的歧视。
想到这里,徐芳禁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。
恰此时,温朔收回了气机,缓缓睁开眼睛,入目处,但见侧卧在床的徐芳,双目半睁,泪流成线,却是强忍着不发出抽泣声,身体轻微地颤抖着。
“芳姐,你怎么了?”温朔急忙起身,一边轻声关切地询问,一边又快又轻地走了过去。
徐芳摇摇头,咬着嘴唇一言不发。
温朔当即伸出左手,搭在了徐芳的腕脉上,微皱眉细细感应着徐芳的脉搏,同时释出一缕气机,小心查探着徐芳体表自然释出的个人生机气息。
一切如常,并未有激化的现象。
温朔稍稍松了口气,轻声道:“芳姐,是不是做什么梦了?”
徐芳摇头。
“哦,你现在意识很清醒,是不是害怕自己的病,想得太多了?”温朔微笑着劝慰道:“那,你不用担心,更不必害怕,我联系了全国最好的医生,是医学院士宋钊生老先生,明天就会来给你看病。而且,咱们现在住的医院,也是全国最好的医院,之前院长和两位专家医生都说了,像你这样的病症,算不得什么,完全可以治愈的,而且用不了多久,大概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吧?吃点儿药,针灸治疗,中西医结合!”
徐芳挣开温朔的手,抬手揩拭掉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水,双目睁大了看着温朔,却不发一言。
此刻的她,内心里极为矛盾、恼怒。
因为她明明想要和温朔说些什么,却说不出来,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她在生自己的气,她想不明白。
越想,越是恼怒;
越恼怒,脑海中的两种对立情绪和意识,就愈发明晰,这让她既恐惧又兴奋……
温朔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徐芳体表气机的变化,也感应到了她的个人气场陡然间变得极度紊乱,当即紧皱双眉,轻声道:“芳姐,你的病可能要发作了,闭上眼睛,不论发生什么事情,感受到什么,都要忍住了,一切都是幻觉,别睁开眼睛,别乱动,不要害怕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徐芳个人的意识,促使她在这一刻,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应允。
随即,温朔的气机骤然增强,召唤小青出玉佩,循着他的气机,以排山倒海之势,从徐芳百会、神庭,直灌而入脑海意识当中。
这一次,温朔以己身气机为先,收回时以己身气机断后,避免小青再受损伤。
温朔回到病房时,时间刚过十二点。
护理阿姨轻声说道:“先生,徐小姐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,而且是病人,考虑到她晚上醒来看到陌生人的话,有可能会害怕,所以……既然您晚上留在这里,那么最好,您在病房内休息,我在外间,有什么时随时唤我。”
“可以。”温朔点点头,往病房内看了看,发现徐芳侧躺在床上,好像已经睡着了,便礼貌地说道:“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“这是我的工作,您不用客气。”护理阿姨微笑着伸手示意温朔进病房。
待温朔进去之后,护理阿姨将里间的房门轻轻关上。
室内没有亮灯,却是借助于和外间相隔的半截磨砂玻璃墙体,散落入淡淡的光线。如此,病人既不会被光线影响到睡眠,醒来时也不至于受到陌生黑暗环境的惊吓。
温朔没有走近细看徐芳,而是选择对着窗户,临近门侧这一边的墙壁,席地而坐。
盘膝阖目,却也没打算入定修行,舒缓精神状态。而是将气机缓缓释出,细细地感应着医院里的天地五行灵气状态——大概,这也能称之为一种职业病吧?每到一处地方,总会忍不住去感应、分析此地的阴阳五行之态,并忖度阴阳五行的配比度,与当地环境、建筑、人群聚集密度、人员性质等等,有什么样的关系,相互间起到了怎样的影响。
夜晚的精神病院里,没有如温朔想象和担忧的那般,时不时会传来病人疯狂的叫喊、打骂、摔东西之类的吵杂声,反而似乎比周边任何地方都更为安静。
安静得令人感觉诡异……
中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医院,是三甲医院,按照常理来说,具备了一定规模的医院,自然有其稳定的,相对“强大”的独特气场。然而这家医院的气场,也就是阴阳五行灵气却并不稳定,或者说,不存在长期蕴积的气场。
温朔习惯性缓缓地、试探性地将气机扩散开来,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滞。
很快,他的气机就通过天地、建筑物,轻易遍及了整个医院。
他判断,应该是来这里看病、住院的患者,都是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,每个人的生机、气场极度紊乱,所以才会导致医院长久以来,未能形成稳定的气场,反而不断地被这些病人的诡奇生机搅乱。
目前,住在这家医院的精神病患者,多达数百人。
这还不包括每天来就诊的,每天出院,每天入院,往复更迭的那些精神病患者。
尤为令温朔开眼界长见识的是,这些精神病患者,虽然每个人的精神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问题,但他们的个人生机、气场,却比寻常人要强得多。
大抵上,单个轻微精神病患者的生机、气场,能比得上两个寻常人的强度。
真是奇了怪哉!
就在他一边凭借气机仔细感应,一边分析思忖之时,突然,他的气机极为敏锐地听到了一句轻轻淡淡的话语:“你是谁?你藏在哪里?”
温朔一怔,气机迅速锁定了说出那句话的人。
是在另一栋住院楼五层的一间独立的病房中,说是病房,是因为温朔无法以直观的视觉查看,所以才会如此认为,但他却无比清晰地感知到,那间房屋很小,而且,透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气息,压抑、沉闷。
说话的人,从其个人生机、气息上来判断,大概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