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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小跑上前,只见豆大的灯火下年轻的男人抬了抬眼皮,将提前包好的两个素包子递给他。

“喏,老规矩。”

灯影昏暗,在男人手上落下一道盘结虬绕的阴影,更夫接包子时一错眼没看清,他便把手收了回去。

“今儿出摊真早。”更夫没在意,往摊子上一靠,借着炉火取暖吃朝食,“最近城里有些古怪传言,你不怕碰上?”

“碰不上的,遇鬼也需要运气。”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个夜里出门的人提都不敢提的词,骇得更夫瞪他一眼,而他不以为意,“再说了,秦家小公子总在这时候遛弯,有他在,鬼来了也不怕。”

“说的也是喏……”

更夫一气儿啃了两个包子,搓搓冰凉指尖,舔掉上面的油。

这时,不远处响起少年清冽的嗓音:“阿意,你怎么一抽一抽的,是犯癫痫了吗?”

月光如银霜般照进黑暗,白袍银带的清俊少年徐徐走来,怀中抱着一个水青色冰裂纹瓷盆,盆内压了肥沃的土壤,一株只有三片叶子,形似含羞草的灵草恹恹耷拉枝叶,不时抽动一下。

灵·含羞·草云不意忍着呕吐的冲动:“再叫我阿姨就揍你!”

……

洛安城有三大奇景。一是松涛湖落日,二是归竹溪落雪,三是秦家少爷抱草遛弯。

洛安城坐落于江南富庶之地,商贾富户之家云集,秦家不算什么,秦家家主秦方也不过是区区白手起家做到一城首富的普通人而已。

秦离繁是秦方独子,从小受尽宠爱,要星星不给月亮。或许是因为家中人少,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,他被这样宠着也没长歪,除了读书不上心,单论性情称得上讨人喜欢。

讨全城各个阶级的人喜欢。

秦少爷爱出门遛弯,每回出门都像善财童子上身,走到一处就豪掷一处的千金,城内上到酒楼茶馆,下到小商小贩,乃至城外破庙里的乞丐和流浪汉,没有不受过他恩德的,因此他走在路上,哪怕只是呼唤一声,都有振臂一挥揭竿起义的效果。

直到不知哪一天,小少爷从郊外挖回来一株灵草,忽然闭门谢客足不出户了整整三个月。

三个月后,秦离繁终于恢复没事闲溜达的习惯,这次,怀里则多出了一盆绿油油、病殃殃的灵草。

这株长得像含羞草,却会说话,有灵力的灵草叫做云不意,他有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。

……

“意意,”秦离繁从善如流地修改称呼,接着之前的问题:“你怎么了?身体不舒服吗?”

“……有点儿。”

忍了这句辣耳朵的“姨姨”,云不意把三片叶子搭在瓷盆边沿,就像个小人儿趴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和手,蔫巴巴的。

他有一种莫名的反胃感,仿佛置身于沤了十几天的死鱼堆里,整个人……整颗草都被腌得潮湿恶臭,要是肚子里有货,非全呕出来不可。

秦离繁听见他说不舒服,又蔫成这样,脸色顿时变了,着急忙慌就要转身往家跑。

“意意你坚持一下!我马上带你回去让阿爹替你看看!”

云不意被他转身一甩带起的风劈头盖脸打了一通,秋夜寒气倒是把那种恶心感冲淡不少,他也提起了一点精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