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见之前还神灵活现的晋江小白四只爪子紧紧抱住树枝,浅绿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恐慌,时不时地“喵呜,喵呜”低声叫唤两声。
绿意也有几分焦急,道:“我先去和小姐说一声,让前头我哥哥爬树上把它抱下来吧!”绿意是临来京城才接回苏清蕙身边的,头几天还有些拘谨,凡事都要多看两眼苏清蕙的神色,好在菡萏是个谨小慎微的,一直唤绿意“姊姊”,做事之前也常问绿意的主意,一路从南到北,绿意倒渐渐放开了。
屋里头正在写着信的苏清蕙压根没想到晋江小白会下不来,她第一次见它的时候,这个家伙可是从一两丈高的树上跳下来的。
等绿意来禀报,忽地醒悟:这已经不是以前的晋江小白了!
这一次苏清蕙在信里画了一只大大的猫,画完又觉得不像猫,竟像老虎,干脆在边白处用着簪花小楷写了“晋江小虎”。
又将新做好的靴子和香囊一并交给绿意,让送到驿站寄出去。
苏志宏在到达京城的第二日便先去吏部报道,接着便去鸿胪寺上任,因着打点到位,一切倒都挺顺利。
苏侯氏与林妈妈忙着采买新的仆人,主要是一些干杂活的,近身伺候的都跟着来了京城,故倒也不需费多少气力,买些看着实诚有力气的便成。
家里安顿好了,苏清蕙便准备去席府,第二日席斐斐就送来了帖子,言辞露出几分焦虑,是以第三日,苏清蕙便乘着马车去长泽巷,到了巷口,苏清蕙忽然想起来,这巷子名还是后来太后改的,说是为了纪念本该是席家妇的藜泽长公主。
心里一时觉得太后行事有些偏颇,长公主既是已经不在,席恒峰迟早都要娶妻的,这么个名字,不是存心膈应席夫人!
长泽巷只有席家一家,占地极广,苏清蕙到的时候,门口正停着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,苏清蕙不由多看了一眼车盖上的橙黄色。
恰有席府的婆子笑着上来问道:“可是苏家小姐?”
这边绿意应了,那婆子便径直要将苏清蕙引到自家小姐院子里,苏清蕙觉得有些不妥,温声开口道:“这位妈妈,不知夫人住在哪个院子,清蕙头次来,还想给席夫人请个安!”
前头带路的婆子脸上一僵,眼里不由露出几分突兀的诧异,又慌忙掩了神色笑道:“小姐不必多礼!”说着脚步竟然快了许多,也不再多言一句。
苏清蕙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感,想着可能是席夫人不想见,也不好再提,跟着婆子一路穿过了三道垂花门,到了席斐斐的院子,一进去便觉得极为疏朗,略一打量,惊讶地发现这庭院竟有百来步深,铺着细白圆润的石子,面上用暗红暗绿卵石铺成图案,一孔月门隔成内外两进,外院越有二十来步,两面墙上堆着已过了花期的蔷薇。
内院中央立着一棵乌桕树,树干用手腕粗的绳子系着一个秋千架子,西边回廊边上又置了一具石桌,两只石凳,席斐斐正托着腮坐在一只石凳上,见到苏清蕙忙一下子站起来,拉着苏清蕙的手,撅着嘴竟红了眼眶。
不过几日不见,席斐斐竟像大病了一场一般,面色憔悴,眼神涣散,以往的娇俏姝丽竟不见分毫,不过须臾便低了头,哽咽道:“蕙蕙,我没娘了!”
这话一出,侍候在边上的席家丫鬟立即将绿意和菡萏请到了耳房,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,只有斐斐唔咽的抽泣声。
“我爹,和我娘和离了,那不是我,我娘……”
苏清蕙听斐斐断断续续、抽抽噎噎地说了这么一句,忽然明白刚才那婆子看她的眼神,提着心问道:“那你娘是谁?”
“我爹没说,他不告诉我!”
苏清蕙神情一震!如果斐斐不是嫡女,而且还是一个生母不详的女儿,那便是连妾生女都不如的,这等姑娘是连族谱都不能上的!
席斐斐见清蕙瞪着眼睛惊得说不出话,看向她的眼里又是担忧又是怜惜,伸手要抹泪,也不用帕子,就着身上上好的云锦缎面的袖子往脸上抹了抹。
神情漠然地说:“蕙蕙,以后,我就是个野孩子!”
苏清蕙顿时无言。以后斐斐一辈子都要顶着野孩子的光环出现在众人面前,任何劝解的话语都是虚伪的,如果席斐斐不是席府妻妾的女儿,她便是没娘的野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