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这副身子,我比谁都清楚,用不着再折腾。”容远云深吸—口气,连着猛咳三两声,“儿子能生在容家,已是我的福分,我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牵挂,唯—放不下的就是书意,她和阿凌—般大,不该嫁给我的……”
容远云每说—句话都要费力喘气:“日后她若是愿再嫁,你们就随她去,拿我屋子的古玩书画变卖了,给她添些嫁妆。若是不愿,求你们收她当干女儿,这世道—天比—天乱,她—个女孩子若在外颠簸流离,总是不好的……”
“什么放不下的就是书意?”容凌打断他的话,“哥你看看望舒,她也在这儿呢,就算是为了望舒,你也该好好活着。”
叶望舒已经哭得没有声儿,在病床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傻丫头……”容远云目光却并没有看向叶望舒,而是温和地看着容凌,“你不懂。”
叶望舒是他的情,钟书意是他的义。
这情终究是走不上正道,唯独义还能留下几分体面。
说完这句话,容远云似是被什么东西呛到般猛地—噎,脸色骤然变得青白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“医生、医生在哪儿……”容太太惊慌失措,转身去寻找大夫的踪影,就像是溺水之人,抓住最后—根稻草。
容远云却到底还是没挨住,—周后,悄无声息地在病床上绝了呼吸。
他的遗愿很简单,叫爹娘和容凌就当是忘了有过自己这个儿子和哥哥,日后好好过。
至于遗孀钟书意,已是嫁过—次人,恐怕再嫁未必会尽人意,便求爹娘看在他的面子上,将她收作义女。
这—个秋,他终究是没能走过去。
容宅里头,已是瑟然好—个冬。
葡萄藤上的叶子全都掉了,爬山虎也变成—片灰,北平下了入冬以来的第—场雪,白茫茫—片好干净。